继虔诚苦行之后便是狂怒,他厉声咒骂,吓得狱卒都连连后退;他用身体猛撞地牢的墙壁,憎恨周围的一切,尤其憎恨自己,稍不如意,哪怕是一粒沙子、一根草茎、一丝微风,都会使他迁怒。于是,那封告密信,维尔福给他看过、他用手拿过的告密信,重又浮现在脑海,每一行火红的字都赫然印在墙上,如同伯沙撒所看见的Mane,Thecel,Par-res [2] 。他想道,自己被投入这痛苦的深渊,不是天的报应,而是人的仇恨使然,于是他极力想象用各种酷刑惩罚那些暗害他的人,觉得酷刑也还太便宜,因为受刑而死,遭罪的时间太短,而人死即便不是安息,至少也无知无觉,近乎安息了。
他诅咒仇人,总认为人死等于安息,必须想出比惨死还要残酷的刑罚,思考既久,自己就陷入了自杀念头的沉痛静止中。处于不幸的斜坡上的人,一旦停留在这种念头上,那真是不幸中的不幸!轻生之念犹如大海,看似碧波荡漾,但是胆敢跳进去游泳的人,就会感到被吸引,双脚越陷越深,结果葬身在大海里。一旦落入大海,除非有神助,否则难逃性命,每挣扎一下,就要往死亡中陷入一分。
不过,比起生前的痛苦和死后可能受到的惩罚,这种精神上的垂死状态毕竟不那么可怕。这是令人目眩神迷的一种安慰,给人显示深渊的敞口,殊不知渊底却是虚无。至此唐代斯从自杀的念头中寻求点儿慰藉;死亡天使悄然踏入他的牢房,那些如影随形纠缠他的痛苦和熬煎,似乎都逃之夭夭了。他平静地回顾过去的生活,恐惧地瞻念将来的日子,选择了这居中之点作为他的避难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