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天晚上,母亲正这样地讲着,他看见隔壁针线铺的门开了。一个女人的影子悄悄地走出来,坐在街上,和鲁意莎的椅子只差几步路。克利斯朵夫虽然瞧不见她的脸,可已经认得是什么人了。他恢复了精神。空气仿佛更甜美了。鲁意莎没有觉察萨皮纳在场,照旧轻轻地说着闲话。克利斯朵夫听得比较留神了,甚至觉得需要参加一些议论,说几句话,或许还要教旁人听见。瘦小的影子待着不动,有点儿困倦的模样,两腿交叉着,双手叠在一起平放在膝上。她向前望着,似乎什么都没听到。鲁意莎想睡觉了,进了屋子。克利斯朵夫说他还想待一会儿。
时间快到十点。街上没有人了。最后几个邻居一个一个都回进了屋子,只听见铺子关门的声音。玻璃窗内的灯(左目右夹)了(左目右夹)眼睛,熄了。还有一两处亮着的,接着也熄掉了。四下里静悄悄的……只有他们两人,彼此可并不瞧一眼,都屏着气,似乎不知道各人身边还有一个人。远处的田里传来一阵新近割过的草原的香味,邻家的平台上飘来种在盆里的丁香花的香味。空气静止。天河缓缓地在那里移转。一座烟囱的上空,大熊星和小熊星的车轴在滚动;群星点缀着淡绿的天,像一朵朵的翠菊。本区教堂的大钟敲着十一点,别的教堂在四周遥遥呼应,有些是清脆的声音,有些是迟钝的声音,家家户户的时钟也传出重浊的音调,其中还有喉音嘶嗄的鹧鸪声。[1]他们从幻想中惊醒过来,同时站起,正要进门的时候,一声不出地互相点了点头。克利斯朵夫回到楼上,点起蜡烛,坐在桌子前面,把手捧着头,一无所思的待了好久。然后他叹了一口气,睡了。明天他一起来就不由自主地走近窗口,向萨皮纳的房间那边望了一眼。可是窗帘拉得很严。整个上午都是这样。从此也永远是这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