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欢树下的庙院曾是我们村的学校,我的初小生活就在这儿度过。那时候,村里人口不多,学生娃也少。东西配殿是我们的教室。每个教室两个班,复式的。学校有两位老师,一位教一、三年级,一位教二、四年级。我们一、三年级在西教室,教课的是位姓周的女老师。周老师刚从师范学校毕业,年轻活泼。她个头不高,脸皮白嫩,和我们说话很温和,和村里人说话脸就红。她穿戴很讲究,衣服三天两头换洗,没有一点尘灰褶皱。宿舍里也收拾得极干净,被子叠得像刀割下的豆腐块,桌子抹得油光发亮。周老师爱唱爱跳,课余时教我们唱歌跳舞。我们在合欢树下围成一圈,男娃女娃拉起手,像梢头的小鸟儿一样唱呀跳呀!
可惜没过多久,周老师调走了。她调动的缘由很可能因为太干净。那会儿,村里人还喜欢到学校串门。有一回,毛崽娘抱着孙子到学校来,把娃001搁在桌上和周老师拉呱,不料那娃尿了一桌子。毛崽娘撩起袄襟赶紧擦,紧擦慢擦,还是浸湿了周老师的备课本。周老师没敢埋怨,皱了下眉,还是被那婆子瞥见了。那婆子逢人便说:“你婶子,学堂里那女先生还穷周正哩,那×窟窿里给钻出几个来,看她还有啥能耐?”不知为啥,村里人那么相信毛崽娘的话,每逢周老师从村巷走过,看见的人总在背后指指点点,说长道短。这话越传越远,上级知道了,把周老师调走了。周老师走时,我们都哭了,合欢树下“呜呜”的一片。两个班的学生都骂毛崽娘不是人,那婆子从此再没敢走进学校的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