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此也许得说明一下,男爵夫人的屋子,在贝姨眼中还是金碧辉煌,她不像暴发的花粉商会注意到破烂的沙发、污黑的花绸和伤痕累累的丝织品上所表现的穷相。我们看待有些家具,像看待我们自己一样。一个人天天打量自己的结果,会像男爵那样自以为没有改变也没有老,可是旁人发觉我们的头发已经像龈鼠的毛,脑门上刻着人字形的皱纹,肚子上鼓起累累的南瓜。因此,贝德觉得这所屋子始终反映着帝政时代的光华,始终那么耀眼。
年复一年,贝姨养成了老处女的怪脾气。譬如说,她不再拿时装做标准,反而教时装来迁就她的习惯,迎合她永远落后的怪癖。男爵夫人给她一顶漂亮的新帽子,或是什么裁剪入时的衣衫,贝姨马上在家里独出心裁的改过一道,带点儿帝政时代的形式,又带点儿洛兰古装的样子,把好好的东西糟蹋了。三十法郎的帽子变得不三不四,体面的衣衫弄成破破烂烂。在这一点上,贝姨像骡子一样固执;她只求自己称心,还以为装束得挺可爱呢;殊不知她那番把服装与人品同化的工夫,表现她从头到脚都是老处女固然很调和,却把她装扮得奇形怪状,人家纵有十二分的心意,也不敢让她在喜庆日子露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