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徐徐地坐了下去,依旧是她每次坐在那里的那种姿态,仿佛她永远只会以一种姿态坐在那里。
她暗暗想到,她是必须离开他的家了!有他在这个家里,她总归还可以算是他“家里的”人。如今他也不在这个家里了,她继续生活在这个家里的起码的依据性也没有了。她无法想象她和他的弟弟如何在这个家里相处,他至今仍那么鄙视她,憎恨她,厌恶她。
于是她开始收拾她的东西。属于她的东西很少:几件衣服,鞋,毛巾、牙膏、牙刷、木梳,还有那个饭盒。她将这些东西都包在一块旧头巾里,系成一个小包裹。
她拎着它,最后一次留恋地环视了一遍这个屋子。她在这里获得过一些难以忘怀的温暖,也忍受过一些难以忘怀的羞辱。截然不同的两种难以忘怀的心灵的烙印,使她将永远永远铭记住这里,至死都会想起它!
去向何处?她不知道。
她想她必须做的,一离开这里就要去做的第一件事,应该是到公安局探问他的下落,到他被关押的地方看他,告诉他,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;告诉他,她会经常来看望他;告诉他,无论货车场的活多么累,她一定会坚持干下去,坚持干到他被放出来那一天,将他的名额归还给他。还要,请他宽恕她,为了她给他造成的一场耻辱宽恕她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