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枝从来不参与诊所的事,对姐夫拣不拣儿子,她也不吃心,便回了自己屋。小刘乘机抽身。只有小王把那村姑留在了葡萄架下。
“只剩下两张车票钱,今儿晚上你们怎么住旅馆呐?”
“不住店。俺爷儿俩奔的就是金一趟嘛——只要吃了这儿的再造金丹,药到病除,根本就不用再来第二趟,是不是?所以俺们搭上夜晚的火车回家去啦!”
“你倒真门儿清啊。”
“俺爹打听好几年啦。到这儿瞧过病的人都说,要是手里没有再造金丹,哪个大夫敢打出招牌来称他自己是金一趟哩!”
北屋里,鹤发童颜的金一趟正在给病人切脉。这屋是三间一明的宽大诊室兼客厅,一水儿老式红木家具,古色古香,东、西两头有挂着黄缎子软帘儿的小门通向内室。一张长方书案,镶有大理石桌面,摆着文房四宝。金一趟微胖的身体坐在太师椅里,既协调又稳重。病人坐在侧面的瓷鼓上,好比面对神仙,毕恭毕敬,屏气敛容。
“张嘴,瞧瞧舌苔。”金一趟用地道的北京话命令着病人,然后又仔细观察他的手指头和指甲。
“不想吃,你强吃,血都黑啦!”
病老头吓了一跳,“血都黑啦”,这还了得!但他不知道,金一趟行医五十年,对每个病人说的都是这一套嗑儿。别的病人听了同样吓一跳,只不过谁也没听过第二遍罢了——金一趟嘛,仅此一趟,不招回头客。“文革”期间,江青来过,陈伯达也来过,都听到过金一趟的这几句口头禅,信不信的,反正“血都黑啦”并不光彩,所以他俩也没进行大串连,没交流情报。其实,这几句口头禅也不是金一趟发明的,他的恩师就是天天挂在嘴边上,如若追究,又得上溯几十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