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彼得开始牙牙学语时,他就教彼得念:“太初有道,道与神同在,道就是神。”在彼得开始走路时,他就教彼得在后院种向日葵,在树林里闭着眼睛分辨鸟的啼叫声。稍大一些的时候,彼得便来找安德鲁牧师结伴打棒球—— 彼得很小就知道有些事情只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,女人永远插不进去。再后来彼得找安德鲁牧师,就不仅仅是为了打球了。彼得发现了牧师的藏书里,另有一片任何汉福雷都不曾听说过的天地。
汉福雷家族的别墅是极大的。光煮饭、打扫、剪修花草的下人,就有二三十个。小彼得的卧室和他母亲的卧室之间隔了两个房间,母亲和父亲的卧室之间,隔了一层楼。每逢父亲在外边与他的国会议员朋友们欢宴回来,那辆劳斯莱斯黑豹似的驶进大门,早有女佣通报进去。所有的下人都在西班牙式的白色长廊前站齐了,垂首弓腰,齐声道过:“汉福雷先生晚安。”这种场合,彼得通常是不用在场的,因为彼得睡下了。
彼得睡下了,却又没有睡着。彼得掀开窗帘的一角,看见了下人们恭恭敬敬地等着劳斯莱斯泊进车库,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门廊里,才敢散去。连散也是静静的,如轻风里的灰尘那样。彼得听着父亲的脚步在楼梯上响起,经过母亲的房前,又消失在另外一层楼梯上。在夜复一夜的脚步声里,彼得没有听见父亲吹过口哨,或唱过歌。彼得蜷着身子躺在大橡木床上,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硕大的隔音室里。汉福雷庄园如同一面没有间隔绵长环绕的优质绝缘墙,无声无息地吸收了一切与情绪有关的声响:比如笑声,比如叹息,比如哭泣。